杜甫五排《哭台州郑司户苏少监》读记
杜甫五排《哭台州郑司户苏少监》读记
（小河西）
此诗作于广德二年（764），时杜甫居成都。郑司户：台州司户入伍事郑虔。【《新唐书-郑虔传》卷127：“安禄山反，遣张通士劫百官置东都，伪授虔水部郎中。…贬台州司户入伍事。”】苏少监：通告少监苏源明。【《新唐书-苏源明传》卷127：“及史想明陷洛阳，有诏幸东京，将亲征。源明因上疏极谏。…帝嘉其切直，遂罢东幸。后以通告少监卒。】郑、苏都是杜甫挚友。天宝末年，杜甫有诗《戏简郑广文虔兼呈苏司业源明》记载三东说念主饮酒故事。
哭台州郑司户、苏少监（杜甫）
旧友谁怜我？平生郑与苏。存一火不重见，丧乱独前途。
豪俊何东说念主在？文章扫地无。羁游万里阔，凶问一年俱。
白发华夏上，清秋大海隅。夜台当北斗，泉路著东吴。
得罪台州去，时危弃硕儒。移官蓬阁后，谷贵没潜夫。
流恸嗟何及，衔冤有是夫。
扫地：扫地无余。指毫无存留。《天监三年策秀才文》（梁-任昉）：“百王之敝，王人季斯甚，衣冠礼乐，扫地无余。”唐李善注：“言衣冠、轨制、礼乐、轨仪皆见毁灭，故无余也。班固《汉书-赞》曰：'秦灭六国，而上古遗烈，扫地尽矣。’”《隋书-高祖纪下》：“圣东说念主遗训，一网打尽，制礼作乐，今也其时。”
凶问：死讯，悲讯。《三国志-王基传》：“是岁，基母卒，诏秘其凶问，迎基父豹丧合葬洛阳，追赠豹北海太守。”《发衡州》（元-杨基）：“书来得凶问，哀顿空号呼。”
夜台：茔苑；阴间。《七哀》（魏-阮瑀）：“冥冥九泉室，漫漫永夜台。”《伤好意思东说念主赋》（梁-沈约）：“曾未申其巧笑，忽沦躯于夜台。”
泉路：泉下，阴间。《临终》（陈-释智恺）：“泉路方幽噎，寒陇向凄清。”《送郑十八虔贬台州……》（杜甫）：“便与先生应永诀，九重泉路尽交期。”
硕儒：大儒。《隶释-汉外黄令高彪碑》：“京夏硕儒，海内俊彦。”《抱朴子-尚博》（东晋-葛洪）：“百家之言，虽有步起，皆出硕儒之想，成才士之手。”
蓬阁：通告省。《后汉书-窦章传》:“说念家蓬莱山。”李贤注:“蓬莱，海中神山，为仙府，幽经秘录并皆在焉。”后因以指通告省、通告监或秘阁。《寄杨十二通告》（唐-王建）：“闲出天门醉骑马，哀怜蓬阁通告郎。”
谷贵：《旧唐书-代宗记》广德二年：“自七月大雨未止，京城米斗值一千文。蝗食田。……是秋，蝗食田殆尽，关辅尤甚。米斗千钱。”
潜夫：隐士。东汉王符终身不仕，隐居著《潜夫论》。《后汉书-王符传》卷49：“王符字节信，…乃隐居著书三十余篇，以讥其时失得，不欲章显其名，故号曰《潜夫论》。”后遂以指隐者。《将赴成都草堂……》（杜甫）：“五马旧曾谙小路，几回书札待潜夫。”
流恸：哀痛地大哭。《伤心赋》（北周-庾信）：“对宝碗而无语，抚《玄经》而流恸。”《同宋入伍之问》（唐-陈子昂）：“抚孤一流恸，怀旧日暌违。”
嗟何及：《中谷有蓷（tuī）》（诗经）：“啜其泣矣，何嗟及矣。”（蓷：益母草。）
衔冤：受冤。《天马歌》（李白）：“严霜五月凋桂枝，伏枥衔冤摧两眉。”《哭刘蕡》(唐-李商隐)：“天主深宫闭九阍，巫咸不下问衔冤。”
有是夫：《论语-述而》：“用之则行，舍之则藏，唯我与尔有是夫。”《真定即事奉赠韦使君》（唐-高适）：“沉溺而谁遇，栖遑有是夫。”
粗俗：故旧中谁最心爱俺？一世中就数郑和苏。分歧之后再没碰面，乱后各自走我方前路。（乱后杜甫与郑虔曾在长安偶遇一次，与苏源明或没见过面。）豪俊之士有谁还在？诗文也已毫无保留。俺羁旅在万里除外，二东说念主悲讯同庚传来。一个在华夏上白发大哥，一个在大海隅秋风陌生。一个茔苑正对北斗，一个阴世路在东吴。郑老带罪去台州，时危之时弃大儒。苏兄移官通告省，因米贵失去一个“潜夫”。（苏源明为通告少监。其就业是协助通告监“掌邦国经书史籍之事”。此比苏为潜夫或称其著作。）叹伤恸哭有何用？你们是衔冤而去。
说念消诗兴废，心息酒为徒。许与才虽薄，奴才迹未拘。
班立名甚盛，嵇阮逸相须。
会取君臣合，宁铨品命殊。闪耀不必展，廊庙有时趋。
胜决风尘际，功安造化炉。耐心拘旧学，惨澹閟阴符。
说念消：观点被压抑。（提议未被给与。执行为未受重用。）《庐陵王墓下作》（南朝宋-谢灵运）：“说念消结气愤（mèn），运开申苍凉。”《蜀江有吊》（唐-郑谷）：“孟子有善策，惜哉今一霎。徒将心体国，不识说念消时。”
心息：心无所念；凉了半截。《酬周判官巡至》（唐-张九龄）：“心息已如灰，迹牵且为赘。”
许与：结交为亲信；嘉赞。《王文宪集序》（梁-任昉）：“弘长风致，许与气类，虽单门后进，必加善诱。”刘良注：“许与，谓眩惑也。”《壮游》（杜甫）：“许与必词伯，赏游实贤王。”
班扬：班固、扬雄皆汉赋妙手。与司马相如、张衡并称汉赋四公共。
嵇阮：嵇康、阮籍皆“竹林七贤”中东说念主。
相须：彼此依存；彼此互助；彼此恭候。《谷风》（诗经）“习习谷风，维风及雨”毛传：“风雨相感，一又友相须。”《汉书-王莽传中》：“前后毋相须。”颜师古注：“须，待也。”《仙东说念主篇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盘桓九天上，与尔长相须。”
君臣合：君臣际会。《论衡-偶会》（汉-王充）：“圣主龙兴于急促，良辅超拔于际会。世谓韩信、张良支持汉主，故秦灭汉兴，高祖得王。”《咏淮阴侯》（隋-王圭）：“项羽弗成用，脱身归汉王。说念契君臣合，时来名位彰。”
铨（quán）：铨除。选授。《荆钗记-传鱼》（元-柯丹丘）：“乡关久别应多虑，幸登高第得铨除。”
品命：官阶，品位。《新唐书-于志宁传》：“品命失序，经纪不立。”《酬翰林白学士》（唐-元稹）：“分张殊品命，中外却奔跑。”
廊庙：殿下屋和太庙；借指朝廷。《国语-越语下》：“谋之廊庙，失之华夏。”《后汉书-申屠刚传》：“廊庙之计，既不豫定，动军发众，又不深料。”李贤注：“廊，殿下屋也；庙，太庙也。国是必先谋于廊庙之所也。”《卢郎中谌感交》（梁-江淹）：“大厦须异材，廊庙非庸器。”
造化炉：喻天下。《庄子-巨额师》：“以天下为大炉，造化为大冶。”《游庐山作》（宋-范仲淹）：“从今愈识纵脱旨，一听升千里造化炉。”《姨母李夫东说念主墨竹》（宋-黄庭坚）：“小竹扶疏大竹枯，笔端真有造化炉。”
閟（bì）：同“闭”。阴符：古兵书名；泛指兵书。《战国策-秦策一》：“（苏秦）乃夜发书，陈箧（qiè）数十，得《太公阴符》之谋，伏而诵之。”（据史载，郑虔曾著《天宝军防录》。）
粗俗：“说念消”岂有诗兴？心灰只与酒为友。俺虽才薄却被引为亲信，奴才你们不拘末节。你们像“汉赋四公共”的班固扬雄名气很大，你们像“竹林七贤”的嵇康阮籍相通萧洒俊逸还相呼呼应。应当省略君臣际会，岂知选授的官职出奇。（史载：玄宗曾为郑虔题字“郑虔三绝”。并为郑虔特设广文馆。聘郑虔为广文馆博士正六品上。）闪耀者不需刻意展示，廊庙位往往是有时奔趋。（苏在天宝末任国子司业。【《唐六典》：“国子监，祭酒一东说念主，从三品。司业二东说念主，从四品下。”“国子监祭酒、司业之职，掌邦国儒学资格之政令。”】得手往往在战乱之际，立功需要过问造化之炉。而苏兄耐心敛迹于旧学，郑老惨淡的闭门撰写兵书。（《新唐书-郑虔传》：“尝为《天宝军防录》”。）
摆落嫌疑久，哀伤志力输。俗依绵谷异，客对雪山孤。
童稚想诸子，交一又列友于。情乖清酒送，望绝抚坟呼。
疟病餐巴水，疮痍老蜀都。震动迷哭处，天下日榛芜。
摆落：撇开；解脱。《饮酒》（东晋-陶潜）：“摆落悠悠谈，请从余所之。”《端居咏怀》（唐-白居易）：“从此万缘都摆落，欲携爱妻买山居。”
志力：心智才力。《抱朴子-勤求》（晋-葛洪）：“察其智慧之所逮，及志力之所能辨，各有所授。”《登第后答潼关主东说念主》（唐-吕温）：“志力且虚弃，功名谁复论？”
绵谷：指唐利州绵谷县。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22利州：“绵谷县，上。郭下。…隋开皇十八年改为绵谷县，因县东南绵谷为名。”
友于：手足之爱；借指手足。《后汉书-史弼传》：“陛下隆于友于，不忍遏绝。”《东南行》（唐-白居易）：“万里抛一又侣，三年隔友于。”
清酒：祭祀用酒。《信南山》：“祭以清酒。”朱熹集传：“清酒，清洁之酒。”《周礼-天官-酒正》：“辨三酒之物，一曰事酒，二曰昔酒，三曰清酒。”郑玄注：“清酒，祭祀之酒。”
榛芜：草木丛杂（萧疏）。《梓州飞乌县白鹤寺碑》（唐-王勃）：“林院榛芜，轩堂委寂。”《送刘南史往杭州》（唐-刘商）：“万里榛芜迷旧国，两河火食复贯串。”
粗俗：撇开嫌疑已很久，哀伤心智才力不及。（杜甫撇开的是皇上的嫌疑吗？）沉寂地客居雪山之下，依随巴蜀殊异的习惯。儿时就敬慕郑苏的才名，自后结交为友如同手足。弗成送祭酒乖于理由，颓唐的是也弗成抚坟号哭。身患疟疾饮巴蜀之水，贫窭困苦衰成熟都。飘摇流荡不知那边恸哭，天下之间嗅觉愈益稀疏。
诗意串述：这首排律22联。首2联总写三东说念主交情。旧友许多，谁对俺最佳？一世来看，就数郑苏。但丧乱之后各奔前路，死活再没再见。接着7联伤二东说念主身后。俺羁旅万里除外，一年之内收到悲讯。不仅“豪俊”东说念主一火，他们的文章也“扫地无”。一个老在华夏；一个死在海边。一个夜台朝北斗；一个阴世在东吴。一个带罪去台州，危难之时大儒遭弃；一个移官通告省，因为“谷贵”饿死了。（二联扇对。）当今放声恸哭有啥用？他们是“衔冤”死的呀！（郑虔衔冤好贯通。苏源明“从四品上”的通告少监给饿死了，衔啥冤？）再7联忆其生前。一、引我为友。我虽才薄，却与二位成知己。奴才二位不拘末节。因“说念消”心灰，莫得诗兴就采集饮酒。二、大名鼎鼎。你们生前文如班扬，逸如嵇阮，一齐醉酒一合唱酬。三、君臣合。天宝时，你们有“君臣合”，岂知位子都很出奇。闪耀者本毋庸展示，“廊庙”也都是有时奔趋。（广文馆博士，有点雷同中央大学熟练。国子司业，有点雷同中央大学副校长。）四、儒生结局。决胜常在战乱之时，立功都要进入天下之炉。而你们，一个耐心计划旧学，一个奋力闭门兵书。末6联写我方乱后景况及感受。嫌疑早已撇开，只叹俺“志力”不及。因为志力不及，俺一直沉寂客居巴蜀。俺从小就敬慕二位才华，长大又结为知己。于情俺应奉上祭酒抚坟恸哭，但俺在万里除外的巴蜀，况兼疾病缠身贫窭困苦。俺不知应到那边恸哭，俺嗅觉天下间一派稀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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